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世界教育之窗】
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奥德丽·阿祖莱在今年年初举办的第三届“国际教育日”上发表致辞说：“我们庆祝第三个国际教育日的背景十分特殊，学生、教师和整个教育界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如今，形势依然严峻——随着疫情再度震荡，全世界一半的学习者不得不继续应对学业中断的问题。因此，重开学校并使其保持开放应成为当务之急。”
这一年多来，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是全球教育最大的难点。因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恢复和振兴新冠肺炎疫情时期的教育”作为今年“国际教育日”的主题。为了重开学校，教科文组织呼吁各国政府和国际社会将教育工作者视为接种疫苗的优先群体，以确保教师在建立更具弹性和包容性的教育体系中的引领作用。以此为契机，我们也可重新反思教师这一职业：真正为人师表，理应有临危不乱快速应变的能力，保持前瞻性思考，并发挥最大能动性，在教育体系的恢复中贡献力量。
1、教师面临的疫情危机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教育2030行动框架》强调，到2030年，教师是实现全民优质、公平和包容性教育的关键。它多次呼吁各国重视教师在保障教育质量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并推进教师职业的可持续发展。但是，新冠肺炎疫情极大地限制了教育的系统性发展，给教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除了不断变化的教育氛围的挑战，教师队伍建设中的问题也使得教师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
首先，不断变化的教育氛围构成外部危机。去年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和学校关闭直接影响到十多亿学生和数千万中小学教师，为了保证教育的连续性，教师被要求进行在线教学。但根据联合国的估计，世界上大约一半的人口（约36亿人）仍然缺乏互联网连接，从学前到高中有近5亿学生没有机会接受任何远程学习——四分之三的学生生活在最贫困的家庭或农村地区，他们缺乏在线学习的技能或在家进行线上学习所需的设备。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89%的家庭没有电脑，82%的家庭没有互联网，三分之二的家庭没有电。一位来自印度尼西亚的老师法伊马表示，“互联网连通性很少延伸到城市中心以外，像法伊马这样的偏远社区的学生可能得不到任何教育。”这一巨大的数字鸿沟，使得网上学习遭到巨大挑战，无法进行远程教学也使得教师的收入无法得到有力保障。
面对突发的疫情危机，教师缺乏充分的培训和相应的情感支持。全球各国都需要投资教育系统，使其能够有效应对灾害并使教学能够在危机期间和危机后继续进行。此次疫情大流行使得开放和数字学习迫在眉睫。但是，向新的教学方法过渡并不容易。为了保证教育的连续性，教师本身要具备适应变革性教学所需的知识和能力。而教科文组织的研究始终表明，只有加强教师培训，才能实现这一目标。同时，疫情危机给教师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线下教育的健康风险以及具有挑战性的教学方式是主要原因。在乌干达，只有30%的教师能够使用数字学习资源；一项对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教师的调查显示，22%的教师处于高度焦虑状态，36%的教师被认为没有克服目前状况的工具。在世界各地，教师都需要技术、心理和高质量专业发展的支持，以帮助他们应对疫情大流行所带来的困难。
其次，教师队伍建设的问题构成内部危机。合格的教育工作者是实现优质教育的基础，因此，教科文组织已将提供训练有素的教师作为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最优先事项之一。当今社会教育活动的多样化必然促使教育工作者人数增加，但是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估算，要实现2030年普及中小学教育的目标，全球仍需招募数千万名教师以解决师资短缺的问题。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70%以上的国家面临小学教师短缺，90%的国家面临中等教育教师短缺。
同时，教师的地位有所下降。“教师”这一职业的社会地位不高，各级各类教师之间也存在不合理的等级差别，加上教师的工作条件和就业前景得不到改善等原因使得教师队伍人员流失严重。一份分析了代表性的教师样本的题为《全球教师地位和教学职业》的报告表明：在美国，超过41%的教师在入职5年内就离开了这个行业。如何吸引优质青年进入教师行业，已经成为21世纪教育系统面临的重要挑战。
再次，教师还面临着培训不足和技能恐慌的职业危机。联合国数据显示，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小学和中学教育中，分别只有64%和50%的教师接受了职业培训。在内容上，教师缺乏信息技术的能力。在经合组织国家，只有60%的教师在使用信息和通信技术方面取得了专业发展。这意味着，即使在具备足够基础设施的互联网环境中，他们也可能不具备最基本的使用技能。当今社会，人们对教师越来越挑剔。有的学生家庭宁愿相信网络搜索引擎，也不再信赖和支持教师的权威性，甚至还有一些学者怀疑，人工智能将代替教师进行“专业知识”的传递。
这种独特的局面让教师处于各种各样的危机中。而本身“泥菩萨过河”的教师在疫情中如何发挥作用则成为关键。作为对这一问题的回应，“2030教师促进教育国际工作组”发布了《教师行动呼吁》，号召让教师参与制定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教育政策，支持教师的自发行动，并且认可教师在克服当前危机中所付出的努力。面对重重危机，教师若能成为不断变化的环境中的引导者，则可使得“确保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促进人人享有终身学习机会”的全球承诺在未来成为现实。
2、教师在危机中恢复教育体系
恢复教育体系始终是世界各地重建恢复工作中的优先事项，而教师是恢复教育体系中的关键因素之一。在世界各地，教师与学校管理层一起迅速动员、积极创新，为被隔离的学生提供上学便利。重开学校，为因学校关闭而失去学习机会的孩子们提供补救办法，努力确保所有学生都不被落下成为当务之急。在应对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教师作为教育部门的一线工作者冲锋在前，其发挥出的创造性引导才能使得教育体系逐渐恢复。教师不仅在第一时间确保学生的学习活动能够继续下去，而且还在情感上给予学生有力支持。
首先，教师确保教学继续进行。在大多数情况下，教师不得不修改或压缩课程，并调整课程计划展开教学。一些教师通过即时通信软件与学生保持联系，而另一些教师则通过社交媒体平台组织了学习实践社区和支持小组；在网络无法覆盖到的偏远地区，教师还通过建立小型学习小组和设置离线课程，确保学生在无互联网的远程学习环境中接受教育。新一届“全球教师奖”得主兰吉辛（印度）创造的QR编码教科书在保证教育的连续性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疫情大流行期间，印度的学校都关闭了，但是他所在的州仍然有20万名学生在去年十月份就开始使用二维码。这一新的学习方式，使得学生在校外也能继续接受教育。
尽管疫情的流行使得教师难以与同事进行面对面的交流，但许多教师通过与其他同事进行线上合作，互相提供教育专业的支持和社会心理支持。一位来自荷兰鹿特丹的中学教师安妮-弗勒·卢温克表示，“当学校即将关闭的消息传来时，教师们参加了一个简短的头脑风暴会议，并在一天内，共同将教学课程转变为可在线进行的课程。”在这场危机中，教师动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来确保学生学习的连贯性。虽然学习从校内转移到了校外，教师无法像在传统课堂上一样教书育人，但是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疫情对弱势学生的打击，并在重新开放学校和缩小学生学习差距上作出了巨大贡献。
其次，教师在情感上支持学生。学校的关闭给不少儿童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孩子们社交能力发展、幸福感、复杂关系的处理能力都因为隔离而大受影响。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学生都受到学校关闭的影响，这一流行病正在对他们的心理健康形成越来越大的压力。教师不仅是学生获取知识的良好渠道，而且是他们健康成长、全面发展的有效引导者。疫情大流行期间，除了提供教学上的帮助，教师还为学生提供细致的心理支持、确保学生情绪稳定，抚平那些在危机中失去教育机会的孩子们所遭受的精神创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在危机时期支持教师和其他教育人员》文件中表明：在危机时期，那些已经建立了自己的社会心理机能并且获得内部咨询服务的教师，能够为学生提供心理支持，帮助学生应对这场危机带来的不确定性和焦虑感。一位来自南非罗迪恩学校的教师马乔里·布朗说，“我将为那些忧郁且步调较慢的学生调整教学方式。我以情感上的鼓励开始每一堂课，降低自己的教学速度与期望，并照顾学生们的感受。”
再次，教师对于教育系统持续的复苏也极其重要。早在201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和国际劳工组织总干事胡安·索马维亚等人就联合署名发布了题为《复苏始于教师》的2010年世界教师日联合致辞。他们在该致辞中提到，在危机中，教师们正在想方设法地保证儿童的受教育权、协助重建国家和构筑和平。无论是在危机期间还是危机过后，教师都起到了承前启后和稳定民心的作用，他们给儿童以希望，通过一种稳定联结的常态感，减轻了危机带来的冲突、灾难和离散的影响。他们呼吁建立社会对话机制，使教师能够在决策过程中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在制定教育恢复方案中，如果没有教师的参与，复苏工作就不可能实现其全部目标。
教师在危机中能发挥重大作用，教师在参与构建教育未来中亦能担起重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早在《学会生存》这一著名的研究报告中就富有远见地指出：教育者的任务是“发展一个人的个性并为他进入现实世界开辟道路”。新冠肺炎疫情危机使我们重新反思教师的使命——教师不仅能够帮助学生做好顺利进入社会的准备，而且能够通过引导学生重塑世界的未来。
3、教师对教育未来建构的引导作用
“2030教师促进教育国际工作组”于2019年12月在迪拜举行了第12次政策对话论坛，其讨论了教师如何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中抓住机遇，同时为更加公平和可持续的未来做出贡献的议题。它呼吁对教师队伍进行调整，加大教师的自主性与引导力，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去年，为更好地应对疫情危机，工作组发布了年度工作计划。该计划增加了在新冠肺炎疫情下的教育对策及研究建议。工作组建议，研究要着眼于各种不同的危机，包括难民局势、社会冲突、流行病和自然灾害等，分析过去危机中各国采用的对策实例，总结经验教训。它强调，不仅要研究教师在危机中的应对方式，还要关注教师对未来规划的长期反应。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13年曾提出“教师是开启世界未来的钥匙”，2020年又以“教师：危机中的引导者”作为世界教师日主题，强调了教育的“引导作用”。在此基础上，只有确立前瞻性的课堂引导、学校引导和社区引导，加强教师与学生、家庭和社区之间的联系，才能够充分发挥教师对学校的引导作用，建构美好的教育未来。
第一，多元灵活的课堂引导。教师的课堂引导是依靠教师的专业知识技能和情感态度等多种因素创造性地解决课堂中发生的问题的综合影响力。它在教师与学生的互动中产生，是教师引导最直接的体现。课堂中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必须通过师生间平等、自由、有效的对话，才能得以真切的显现。
教师的课堂引导不仅是对课堂秩序的管理，更重要的是展现其富有创造性的组织智慧。一方面，教师要创设启发性的课堂情境和形成丰富多元的课堂文化。在课堂上激发学生的求知欲，提高学生的课堂效率，改善师生之间的关系——这样才能够唤醒学生的学习自觉，引导学生进行自我价值的实现；另一方面，教师要建立学习共同体，充分赋权学生。这样，才能在良好的课堂环境中形成师生互助和学生互助的新型引导形式，最大限度地发挥学生的自主性，培养学生的可持续成长能力。
第二，统筹合作的学校引导。教师是学校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关键，教师的学校引导是促进学校发展变革的重要因素之一。学校教育的有效性最终要通过教师予以落实。要改进学校管理，就要合理利用教师资源，使教师充分发挥其独特的引导性。这主要体现在转变学校教育理念和建设学校文化氛围上。
一方面，教师要通过塑造自己的教育信念、态度和行为来为学校提供先进的教育理念。学校教育不再是学习生涯的终点，而是人类终身教育的基础；学校教育培养的不仅仅是只具有完备知识体系的学生，而且是面向未来的具有“思想力”和“表达力”的创新者。另一方面，教师发挥引导作用的过程实质上就是建设学校文化氛围的过程。教师通过促进学校成员之间平等自由的交流与互动，培养成员间高度的相互信任感，营造合作式的校园文化，在潜移默化中形成学校抵御危机和开创未来的能力。
第三，协调一致的社区引导。教师的社区引导是指：教师为了实现学校教育目的，创造性地整合社区教育力量，以促进学校与社区共同发展的综合影响力。主要体现在利用社区优质教育资源和在当地社区积极营造教育氛围上。
一方面，教师要结合本地特色，选择优质的社区教育资源，将其与学校教育资源有机结合起来共同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社区和学校地理位置邻近且有着相同的地方文化，教师可以利用社区的地理人文环境帮助学生开展社会实践活动，同时促进校本课程的开发；另一方面，学校、社区和家庭合力育人是当今社会的教育共识，教师可以号召来自家庭和社区的人员参与教育工作，促进他们进行经验分享，以帮助教师更好地开展教学实践；教师还可以通过开展社区活动，如以社区的名义对优秀教师和学生进行表彰和奖励，逐渐培养学生积极的社区情感，促进学校和社区进行有效的交流互动，进而在当地社区营造良好的氛围。
（作者：潘 涌、王 彦，分别系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教授、研究生）